早餐

如果，能吃得上一頓早餐，這一天就有一個美好的開始。

我想我對早餐美好的想像源自於紐約百老匯大道七十幾街路口的百老匯餐廳。冬季冰冽的空氣裡，總帶著期盼耶誕雪的心情。百老匯餐廳裡沒有服務生的甜笑卻有幽默愉悅的問候。店裡的深咖啡色木頭booth溢著溫暖，每一桌客人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卻又擁有背對背的依靠。

我們連續幾天一早就到那兒報到。菜單上是傳統的美式早餐：蛋、培根、咖啡、茶。有一兩次，我先出門。喜歡靠窗邊的位置，看著紐約慢慢甦醒。看著他從街角出現，有種約會的快樂。服務生與客人交談的聲音，客人與客人聊天的聲音，老式收銀機打開的聲音，廣播裡的音樂聲，好多的聲音流轉在小小的餐廳裡，卻不覺得吵。那是紐約早晨的活力。

夏日，地鐵站附近，某公園旁有熊雕塑，芝加哥，忘記名字的早餐店。菜單上依然是傳統的美式早餐：蛋、培根、咖啡、茶。年輕有活力的服務生帶著輕鬆幽默的語言，像糖，甜蜜客人的心。我們依舊面對面地坐著，慢慢地揮動手上的刀叉，邊吃邊聊。牆上掛著一幅幅畫，其中一幅是一個媽媽插著手又將另一隻手指向她的小孩，上面寫著：Behave yourself, or no supper。陽光灑進落地玻璃，我們因為那幅畫而心情飛揚，就像跳動的朝陽。

春天，普林斯頓大學對面的行道樹是鮮綠的。菜單上仍舊是傳統的美式早餐：蛋、培根、咖啡、茶。我跟芙美挑了窗邊的位置，一個有軟墊的booth。雨落下了，普大的校園有種迷濛美。我們慢慢地吃著早餐，吃完後，拿出照相機，拍幾張自以為很文藝的照片，有趣。

去年夏天，我常常一個人開車去家附近的麵包店吃早餐。麵包店一樣擠滿了人，麵包籃上有我喜歡的熊掌麵包（bear claw），是杏仁口味的。喜歡可以抬頭看見藍天白雲的位置，慢慢地吃我的熊掌，看著一桌桌聊天的人，聽著店員廣播叫餐：Lisa, please。在中西部小城裡，早餐是簡單的快樂。

十二月底的羅馬，早晨的天空純藍。拿著青年旅館給的早餐券，我一個人就吃了兩個夾著奶油的可頌，我們兩個人或各點各的咖啡、果汁，或合點一壺熱茶。店口的不鏽鋼桌椅經過一夜的冰凍，早晨，暖暖的手拉開就提醒著你現在是冬天。我們裹著羽絨衣坐在店口，慢慢地咀嚼簡單。早餐吧熙來攘往，不聞大吼大叫，只有店員準備茶壺、茶杯輕輕碰撞地叮噹，咖啡磨豆聲。

美國南方的夏天，步調緩慢。我們在貓王的城市Memphis裡的Peabody place shopping mall，點一杯星巴客的咖啡、茶，我啃著biscotti。兩個人一人佔據一張白色搖椅，討論著這個shopping mall跟聖地牙哥還是L.A.裡的好像，都有一個彩色鐘、水池、挑高的天花板讓陽光像天女散花一樣灑進來。時鐘上的指針好像走得比平常慢，我們東扯西聊。想學一學無所不拍的東方觀光客，我拿出照相機，他做了一個超調皮的鬼臉。早晨，在我們的狂笑中畫上句號。

星期天，起了個大早。想要一個安靜、有活力的開始。我不記得國外的餐廳裡，店員跟客人都吵吵嚷嚷。星期天，這個咖啡館裡擠滿了人，家人、朋友能一起享受一頓飯的悠閒是幸福的。找了圓桌坐下來，點了咖啡跟三明治。

「九十三號的鮪魚堡好囉！」、「六十五號的早餐先給您一份！」。店員好像沿街叫賣的小攤一樣，奮力地在不到二十坪大小的空間裡努力喊叫。所有的人沒有名字，只剩下編號。好在，坐下來的人都安安靜靜地吃著早餐，輕聲地聊天，連一向令人聞風喪膽吵吵鬧鬧的幼齡孩子也安安靜靜地。

冬日的新竹，少了刺眼的夏陽。當早餐人潮散去後，店員喊叫的聲音還是一樣大，「先生，你的歐母雷早餐先給您喔！」喂！你小聲點呗！

我喜歡安靜、有活力的早晨。


【圖片說明】2006八月。Peabody Place，曼菲斯（Memphis），美國。